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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 不動聲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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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下了飛劍,溫瑜就很自覺地找了個僻靜位置站著,靜靜擦拭手上的飛劍,漠然不語。

曲寧萱見溫瑜將這一系列動作做得自然之極,又察覺到四面八方的目光,也馬上反應過來,走到溫瑜一邊,倚著柱子休息。

在她看來,處理一個觸犯禁令的門人實在算不上什麽大事,可在排外的明幽宮之人看來,這是他們本族的內務,外人不該幹涉。所以溫瑜與曲寧萱既要及時趕過來,以示自己對明幽宮的重視,又不能插嘴。不僅如此,他們還得裝作對此事漠不關心,以證明自己不是看熱鬧,只是聽到鐘聲,過來看看情況,才不會招來明幽宮之人的敵視。

對於溫瑜無論何時何地都能飛快擺正自己位置的行為,曲寧萱佩服極了。除了面對她這個師妹的時候,溫瑜會溫情脈脈地說一些關心的“廢話”外,遇上旁人,溫瑜每一句話,每一個舉動,無不是深思熟慮,飽含深意。或許你一開始並不能理解他,但經過一些事情之後,你就會恍然大悟,哦,原來他在這麽久之前就準備好了。

這等為人處事的大學問已經浸到溫瑜的骨子裏,也是曲寧萱努力學習模仿的目標。

出於好奇,曲寧萱掃了那個被綁著的人一眼,只見對方俊朗的面容上一派懶散,好似完全不懼怕即將到來的死亡。曲寧萱不覺得這個很像浪蕩公子哥的人真會視死如歸,所以她輕輕捅了捅溫瑜,束音成線著說:“師兄,你看那個被綁著的人,好一幅有恃無恐的模樣呢!”

“他是明幽宮二長老的孫子嘛!”溫瑜同樣以束音成線回答道。

曲寧萱聽出溫瑜話裏的譏諷意味,不由感慨古往今來最難處理的果然是關系戶,從未變過。

她畢竟還年輕,縱然能極好地掩飾自己的表情,又背對著樓思遠,可修士確定旁人心情不僅靠這幾方面,還有呼吸、周身氣息甚至精神波動,對於這些方面的掩飾,曲寧萱還不到家。

作為分神期修士,樓思遠早就察覺到溫瑜與曲寧萱的到來,縱然溫瑜極快極好地掩飾住曲寧萱的情緒,可分神期與元嬰巔峰的差距太大,所以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曲寧萱一瞬間的情緒波動,心緒也更加起伏不定。

他並非是明幽宮初代宮主的嫡系子孫,更不是前代明幽宮宮主培養的正統繼承人,只不過沾了修行太快的光,又遇上明幽宮派系鬥爭,才莫名奇妙地成為這個宮主。他不喜權力爭鬥,只愛靜靜修行,所以明幽宮大小事務他總是任由長老們去討論爭執,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,只要不傷害到明幽宮的利益即可。

他以為,自己給予長老們的特權已經夠多,以他分神期修士的身份,還對出竅期的長老們保持尊敬,這本身就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,不是麽?可他忘記了,人是一種非常貪婪,也非常擅長得寸進尺的存在!

樓思遠的雙手不停地握緊,松開,又握緊,又松開,青筋隱隱凸顯,眼中的寒意也越來越重。

大長老明著勸架,實則想挑起他對二長老的怒火,從而攫取更大的權利;二長老一副“你不放我孫子,我就和你死拼,你能拿我怎麽樣”的架勢,毫不給他這個宮主任何面子;三長老一如既往地和稀泥,說賢侄你別太狠,大家都是同族之人;四長老……他明白這些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與考量,都以自己的利益為先,換在平時,他可能會忍了,可現在不行!

“二長老,你說,你的孫子罪不至死?”樓思遠極緩極慢地說出這句話,聲音也低沈了幾分,任誰都知道,這位宮主真的發火了。

可惜,備受優待的明幽宮長老們早將樓思遠當成了紙老虎,所以二長老梗著脖子說:“不錯!他不過是出去一趟,哪會這樣嚴重?”

樓思遠怒極反笑:“被我當場抓住後,他連認錯的意思都沒有,大概也就是認定你這個好爺爺一定會保他,對麽?”

分神期修士發怒,不說驚天動地,也會浮屍千裏,可樓思遠依舊惦記族人的安危,拼命壓抑自己的殺意,這讓眾位長老們都以為樓思遠不過是恐嚇恐嚇他們,所以他們膽氣十足地勸道:“阿遠,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”“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,你何必說得這樣刻薄呢?”“他也沒犯大錯,你就饒了他這一次吧!”大體意思就一個——都是自家兄弟,給點面子,別做太過。

面子?我給他面子,誰給我面子?

樓思遠冷冷挑眉,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到二長老身上,二長老渾身冷汗直冒,努力抵禦樓思遠專門針對他一個人那龐大的精神威壓,心中破天荒湧起後悔之意,也終於體會到“絕望”二字的含義。

片刻之後,二長老直接倒下,再無聲息。

全場死寂。

樓思遠左手一揚,困住二長老孫子的結界慢慢收攏,對方面色漸漸發青,顯然是氧氣不夠,沒過多久,對方就去地下陪他的爺爺了。

曲寧萱未曾想到樓思遠會做得這樣狠,不由皺了皺眉,望向溫瑜,誰料溫瑜非常自然地點評:“先殺掉二長老,以免自己一意孤行處死對方的孫子後,二長老會在暗中使絆子,這樣做還算有道理。可他還是將人想得太好,之前他溫溫和和,從不動怒,這些長老也就體會不到分神期和出竅期修士的真正差距,現在看他殺個出竅期修士和捏死只螞蟻一樣,這些人絕對會懼怕得不得了,又不願意放棄到手的權力,我猜,他們大概會聯起手來,借著北方巫師的手將樓思遠弄死。要我說,既然殺了一個,索性將這幫長老以及他們的親戚全殺光,雖然戰鬥力少了很多,可凝聚力絕對比以前好多了。”

“這些長老會沒腦子到這種程度?”曲寧萱表示懷疑,“北方巫師都殺過來了,他們還準備放棄自己最強的依仗?難道他們不知道,只要樓思遠還在,明幽宮就永遠能維持目前的地位與利益,絕不會倒麽?”

溫瑜站在眾人視覺地死角裏,面帶譏諷地笑了:“短視者永遠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,並心存僥幸,認為敵人不會打過來,這就是他們的愚蠢與可笑之處。”

曲寧萱懷疑地看著氣定神閑的溫瑜:“師兄,你有更好的處理辦法,對不對?”

溫瑜並不否認這件事,反而微笑道:“可我是外人,不好與樓宮主說啊!”

“別蒙我了,師兄。”曲寧萱早對溫瑜建立起了強大的信心,所以她歪了歪頭,很直接地說,“如果你真想幫助樓宮主的話,定能在他不察覺的情況下加以引導,不是麽?”

溫瑜的目光移向遠處,聲音極輕,仿若嘆息:“是啊,我會幫他,但不是現在。”

因為,我要賣他一個人情,一個天大的人情。

溫瑜見過形形色色的高等修士,對樓思遠的評價極高,在他看來,明幽宮非但不是樓思遠的安身之所,反倒是束縛他的鎖鏈。明幽宮之人散漫、不遵守規矩,對上宮主也毫無尊敬之意,樓思遠不但不雷令風行地改變這一切,反而對族人一退再退,一忍再忍,就算在和平年代都不是好事,何況此時中土正在與北方開戰?戰場講究得就是一個令行禁止,因為你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擁有長虹般的氣勢,能夠坦然地面對生死,不是麽?沒有森嚴的規矩,沒有足夠的威儀,事事講究人情,靠著親屬就能逃脫責罰……這樣一來,誰會真正聽你的?

今天這一幕,別說不會在五皇嶺這等超級宗派出現,就算隨意去一個三流宗派,也沒人敢和掌門這樣叫板。世俗界有被架空的領袖,可修真界的領袖普遍是整個宗門實力最強者,你敢架空他,他就能殺你,還真沒多少人敢公然和掌門嗆聲。何況戰時違反禁令,這是最重的罪行,見之即可當場格殺,對方的親眷師徒等關系親密一點的人,也要被壓起來嚴加看管,大家撇清關系都來不及,怎敢像明幽宮長老們這樣,在外人面前給樓思遠沒臉?

想到這裏,溫瑜看了看不自覺流露一抹憂色的師妹,知道她擔心樓思遠這樣的做法會引起明幽宮內部的分裂,對戰爭不利,不由在心中默默嘆息。

區區一個明幽宮算得了什麽?這群人加在一起,都沒有一個樓思遠價值大,手段激烈一點的渡劫期修士見到樓思遠這塊璞玉,說不定會直接屠了明幽宮讓他成長。這群蠢貨心生恨意,暗算樓思遠,正巧給了自己一個機會,只要掙脫明幽宮的束縛,樓思遠的前景定會無限廣闊,有什麽恩情比得上被珍視之人背叛,心灰意冷之時的救命之恩呢?

“師兄,你認為他真有潛力……”曲寧萱若有所思,剛要說完,溫瑜沖她搖搖頭,又笑了笑。

師妹,你這樣就很好,知曉這個世界的黑暗,卻不要弄臟自己的雙手。人可以善用計謀與權力,因勢導利,卻絕不能習慣於玩弄這些,更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去害人,否則,總有一天會栽跟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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